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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秦绘觉得人生终于熬到了头。

    顺宗陛下驾崩前最后一次科举,秦绘一甲中第,第五名,不高不矮的名次。其后外放到地方做官,本以为从此就会青云直上,从寒门一跃龙门,如那王琨一般,光耀整个门楣。

    然而不曾想刚外派到地方当官一年,顺宗驾崩女帝登基。

    其后,朝廷仿佛忘记了秦绘。

    秦绘知道原因,毕竟自己是顺宗朝内的举子,算起来是顺宗旧臣,女帝登基后,怎么可能会重用旧臣,是以那几年秦绘觉得仕途无望,只管风花雪月。

    政事荒芜?

    无所谓。

    加上几次被弹劾后,都被自己那位在朝中中枢部门任职的恩师给保了下来,秦绘越发有恃无恐,然而也正因如此,他才断绝了攀爬之念。

    然而,老相公柳正清的被重用,让秦绘看到了一丝希望。

    在借着一次回临安述职的机会拜见恩师,听从恩师一席教诲,秦绘拍心立誓明志之后,回到地方便勤勉政事,在恩师想朝廷举荐后,秦绘很快得到了嘉赏,向上爬了三级。

    永安十二年的燕云战事之后,秦绘更是作为文官,和枢相公一起,在燕云十六州最前线与北蛮谈判,最终立下盟约。

    其中秦绘功不可没。

    然而那时候女帝并没有立即提拔秦绘回临安,只是加封了他文散官,又让他回到寿州境内任了个地方长官之职。

    然而一个月前,临安忽有圣旨传到寿州。

    宣秦绘入朝!

    不是述职之时,且北方还在内乱,朝廷这时候宣秦绘回临安,只有一种可能:回朝任京官!

    秦绘终于熬出了头。

    于是交接了政事,又为恩师准备了礼物,轻装一亮马车后,迅速赶回临安。

    他觉得,自己很可能要走进天下风云之中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临安城在望,李汝鱼无悲无喜。

    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太多,故乡只存在于扇面村那座租屋,临安夕照山下的院子,不过仅是一处短暂栖息之地。

    然而终究对接下来的仕途之争有些惴惴。

    得多找谢琅求教。

    仕途比不得练剑,练剑打不过还有机会逃,然而仕途一道,你若不赢便是输,而且很难有东山再起的机会,容差率极低。

    行差踏错?

    不存在的,没有那么多机会。

    后边一辆马车缓缓追上了三人,兴许是临安城在望,马车上的人也便不急了,让马夫慢了些,恰好和李汝鱼三骑并行。

    好在官道够宽,大家河水不犯井水。

    老铁望着远处,藏匿在江南风光里的临安城,摸了摸胡须,有些戏谑的道:“想你好歹也是位天子宠臣,然而每次出行归来,都黯然的很,最多便是陈郡谢氏的人意思着送别一番,凄凉成狗了。”

    李汝鱼笑了笑,“浮华而已,何须在意。”

    老铁翻了个白眼,“酸,继续酸,你那点文墨水平,还不急大凉雏凤的脚膝盖。”

    大凉雏凤就是小小。

    又道:“想来也是日了狗了,你这小子雀雀带钩钩的不成,怎的那么多女子会莫名其妙的喜欢你,连大凉雏凤都沦陷,而且沦陷得最深,这都快赶上老子年轻时候了。”

    雀雀……

    这是蜀中某些地方的俚语,比之粗俗的脏话要文雅那么一点点,文雅的有限,大部分时候是成年男人说小孩。

    雀雀就是指男性那话儿。

    李汝鱼一阵无语。

    好歹阿牧在一旁,老铁你这样说,真的有把自己当一个长辈么?

    阿牧显然不懂,讶然:“雀雀带钩钩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李汝鱼大囧,不知如何解释。

    老铁一脸贼笑:“这个嘛,你以后会知道。”碍于情面,其实老铁想说的是阿牧你已经知道了啊,但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来。

    那也太为老不尊了。

    李汝鱼望向临安城方向,叹了口气,转移话题,“被老铁你这么一说,我还真觉得有些个凄凉,在临安,几乎没有亲朋好友可言。”

    孑然一人在异乡,倍感凄凉,最怕过重阳。

    马车忽然掀起车帘,露出一张春风得意的脸,近不惑之年的年纪,五官圆润,一看就是那种圆滑之人,穿着华贵布料缝制的青花儒衫,儒雅之中透着重重的官场气。

    看了一眼三人,对李汝鱼笑道:“方才听那位老张说小哥儿是天子宠臣,又和陈郡谢氏关系匪浅,莫非是谢长衿的同窗知交?”

    这位官老爷曾在临安见过谢长衿,又明显不信那句天子宠臣,只当是那位不知礼仪没轻没重老仆的蹩脚奉承。

    毕竟这三人看起来就是一主一仆一妻妾的架势。

    李汝鱼笑了笑,“算是罢。”

    对谢长衿这个未来舅舅挺有好感,毕竟他曾经点拨过自己,才有坐井观天阔,出井揽山河的心境,说是指点人生都不为过。

    而且李汝鱼隐然有种感觉,当年科举三甲之中,状元张正梁,榜眼苏寒楼已经探花谢长衿,论才华,张正梁最差,苏寒楼最高,谢长衿局中。

    但不知为何,李汝鱼总觉得,论做官,谢长衿大概会是成就最高。

    绝对高于苏寒楼。

    但能否高于张正梁则不好说,毕竟这些年张正梁在地方的政绩有目共睹,真不输给谢长衿多少,大概得等今后平定蜀中,这三人在蜀中战后恢复中一较高下。

    但无论怎样,陈郡谢氏有谢长衿在,基本上还能再辉煌几十年。

    那位穿着青花儒衫的官老爷呵呵笑了笑,“敢问阁下高名?”

    李汝鱼笑了笑,对这位自来熟的官老爷不甚感冒,可也不能失了礼,笑道:“些许薄名,不足以让这位大人上心。”

    那位官老爷也不介意,笑道:“萍水相逢也是缘,不才姓秦,三人禾的秦,单名一个绘字,从北方地方任职归来,大概会中枢三省任职,今后小哥儿若是有什么麻烦,大可到青云街来我,必当尽力为你排忧解难。”

    李汝鱼有些讶然。

    暗道他莫不是看出了自己的来历,所以此刻看似是给自己抛出橄榄枝,实则却是在献殷勤?

    倒也不好拒绝,笑道:“那就万分感谢了。”

    秦绘哈哈大笑,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李汝鱼聊天,显然这位从地方回临安任职的官老爷心情甚好,尤其是临安在望,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青云大道。

    一旁的老铁和阿牧着实有些反感此人。

    倒也没作声。

    这些状况,真是锻炼李汝鱼的为人处世之道,若能和陌生官员都能打成一片,未来在朝堂争斗中,才有如鱼得水的潜质。

    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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