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队两种途径,而现在虽然留声机和唱片也很昂贵,但至少音乐已经变成了一种可触手可及的东西——能随时躺在家里的沙发或大床上听到一首交响曲,别说上个时代的老人们了,就连我有时想起来都觉得很奇幻。”

    范宁沉吟片刻:“你有没有想过,有一天,更多的人们能以更廉价更便捷的方式听到音乐,比如拿起某个小机械,戴起某个小装置,就能让积淀深厚的大师、或一群配合默契的音乐家为你呈现他们的天才巧思?”

    “那样的话啊…”希兰短暂地遐想,“那样的幸福很不真实,或许可以在天国发生,而且更具实际意义的,那样我或许真能在有生之年听完绝大部分音乐文献,虽然大师层出不穷,数量浩如烟海,但我做好计划,拿着那种神奇的小装置,每天都听一点,每天都听一点,总有一天能博览群作…”

    “是吗,我倒觉得未必。”范宁望着窗外出神。

    “音乐纯粹,人不纯粹,拖延本性是一方面,而且技术门槛的放低会让录制存量井喷式地发展,兴趣被更刺激更为强烈的其他风格吸引,娱乐的阈值也会越拉越高…你说实际情况会不会是这样:我们年轻时拿着那个神奇的小装置,觉得来日方长,想着有空之时,就会去欣赏那些所计划了解的作品,但突然某一天发现,时间快没了,计划仍在那里,越堆越多…”

    “而且你说,如果真到了生命的尽头,你是选相对多的十几首喜爱的作品,与它们一一做个告别,还是反复去听一两首你最最喜欢的作品呢?”

    希兰认真思考,但越来越露出挣扎的神色。

    “我…我不知道该如何选…为什么要问这么致郁的问题呢?我想和你聊开心的。”

    是吗?希兰你这么认为吗?

    范宁却觉得这究竟是致郁还是慰藉,一时难下定论。

    不过他终于摇了摇头:“你说不聊就不聊。”

    这时,范宁脸上少见地浮现出一丝笑意。

    “你有没有想过,接下来18岁的生日礼物想要什么?指大概的类型或提示。”

    “啊…”这个话题让希兰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惊喜,“如果有的话,你看着准备都可以的。”

    她其实有点疑惑,自己的生日还有两个多月,为什么范宁突然在今天提了起来。

    但真的有很久,她没见过范宁笑了,不包括苦涩或无奈的笑容,单指没有阴霾感的。

    尤其现在还是对着自己微笑。

    真的很好看。

    “大概的类型或提示能让届时效果更好。”范宁说道。

    “一般你这么问,你就是心里有主意。”希兰仰天转动眼珠,“不过,其实,我就是比较喜欢与你合作小提琴协奏曲,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多来点。”

    “这不算很难,可以慢慢再写几部。”

    “不一定是新作呢,都一样,那四首小协如此美妙,难道你准备演一遍就压箱底吗?”

    “旧作都行?你的胃口真小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本来心里的主意很大吗?”

    “很大。”范宁点头道。

    “有多大?”

    “特纳艺术厅那么大。”他张开双臂比了个手势。

    “好冷的玩笑。”希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。

    “我是认真的。”范宁眨眨眼。

    “得了吧,说真的,就是小提琴协奏曲啦,旧作也行,之后你多安排几场就行。”

    “没问题,那么,去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两人起身,范宁将她送出门口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这么执着于小提琴协奏曲啊,还是新作旧作不挑的那种?”他又靠墙问道。

    “喜欢啊。”少女回答。

    “有什么特殊原因吗?”

    “你早点休息,首演结束后就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互道晚安后,希兰挥挥手,脸蛋消失在合上的房门后。

    “我就睡。”这句话落地时门已关上。

    范宁脸上的微笑没有留存太久,再度一步步走回办公桌前落座。

    他一点睡意都没有。

    缓缓往后倚靠,《第二交响曲》的总谱又被他拿到了手上。

    这次是一张张的翻阅,各种往事在心头浮现,每一个乐章都让他想起过往创作时的种种画面,或者是那些死去人们的音容笑貌和旧信旧件。

    对于安东老师师承的老管风琴师的往事追忆…

    圣来尼亚交响乐团的带队,三人的探险经历…

    诗人巴萨尼的吊唁活动,地铁事故的失控现场,圣欧弗尼庄园的夏日芬芳…

    旧日交响乐团的从无到有,在特纳艺术厅生活的点点滴滴,那些接受音乐救助的孩子们的眼神,乐迷的留言墙,茶歇上的各种趣味话题,印象主义画家朋友们,新年音乐会那不留遗憾的欢乐,哈密尔顿女士的葬礼…

    午夜的时间一小时一小时流逝。

    他的手指在最后一页停住。

    那里夹带了一张新年音乐会的黑白照片,背面朝上。

    他准备翻转过来,却始终下不定决心。

    目光随后投入旁边的书架。

    书籍大多是总谱,很多书页中夹杂的便笺纸还未来得及撕去,那是这一年来卡普仑借阅归还时附注的,有书签,有时间备注,还有布置的问题作答。

    书架下面的抽屉还有信。

    他又开始读信。

    极尽伸展又优雅的字体,每个字母的写法都很熟悉。

    「……但同样的春天不一定意味着相同的喜悦,愉快或郁结取决于每个人过冬的方式,若未曾竭力对抗过严冬,就不能体会到春天的温暖,若未曾经历过对宿命患得患失的不定,就无法体会到拥有时那天的幸福。」

    煤气灯下,后视镜中,倒退的身影又在脑海里浮现。

    夏夜的思绪神游。

    还有始终萦绕的牵念感伤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时间,范宁又开始伏桉写着什么东西。

    最后站在窗前,望着远处天际的一抹鱼肚白。

    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五点半。

    “日出”和“拂晓”是两个表示太阳升起的近义单词。

    但在图伦加利亚语里,一个的词组搭配是“日出来临”,另一个的搭配却是“带来拂晓”。

    这确实很有意思。

    说得好像拂晓是由人带来的一样。

    是因为眼中主观看到了日出,才导致了新的一天到来一样。

    一如“午”在古语言中的含义,经历过漫长的分裂细化的演变过程。

    不过对有些人来说,今天“带来的”第一个拂晓,对另外部分人,则是最后一个,甚至是“带不来”的那个吧。

    他如此想着,直至太阳从天际线升起,直至城市里的雾霾和钢铁支架被染上新的颜色。

    直至他突然感觉到周围的灵性环境出现了异样。

    好像有几堵来自四面八方的墙在推向自己。

    那是一种凝结程度和神秘特性远高于自己的存在,哪怕是到了九阶极限的“烛”相灵觉都无法穿透刺探。

    不等他做出实质性的反应,一只冰冷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范宁指挥,第三次这样打招呼,带来拂晓之际,向您问好。”

    何蒙的阴沉声音在耳旁响起。

    范宁回头,童孔勐然收缩。

    一、二、三…

    办公室内除了何蒙之外,足足有七位调查员站在自己眼前,排成两排凝然而视。

    其包括萨尔曼在内,每一位给他的隐约气息启示都是高位阶的存在。

    一柄带着黑色雾气的匕首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喉间。

    “《银镜之河》…”范宁脑海中瞬间闪过一幅作品的古查尼孜语名,因为这幅神秘画作按照他的艺术理解,或许属于防御而非攻击的无形之力。

    这比兜里的那张曾用来应对地铁相撞的“扩缩回响”咒印好用。

    不过在他刚刚准备张口时,匕首又骤然消散。

    “把上次与我们见过面的九幅画作取出,再带我们进入‘大宫廷学派’遗址的入口,我知道它在特纳美术馆内,而且就是那几个可能区域之一。”

    穿着黑色宫廷长裙的诺玛·冈正坐在范宁的办公桌椅上。

    “15分钟的充裕时间,足以绕行至艺术厅的任何远端,我需要在此时间结束前,看到符合预期的事物,不用推辞不知,也不用推测我会不会真的在这里动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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