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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日上午,出岫在流云山庄小憩一番,待用过午饭便乘车直奔应元宫。
她晓得每日上午天授帝必定会上早朝,然后还会召见大臣商谈国事,因此她才选了午饭之后前往。
出岫前次入应元宫,还是三年前的除夕夜,宫中灯火辉煌次第明灭,那流光溢彩的灯影曾长久存于她的心中,令她不曾忘却。
犹记得那一次出宫时,时任慕王的天授帝亲自相送,两人不仅推心置腹长谈一番,她还得了一座沉重的贞节牌坊。
今次再入应元宫,一切都有如往昔,可物是人非,三年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,也太过复杂,时局、家业、包括她个人的情感,都已不复从前的单纯。
出岫边想边在岑江的引领下进入圣书房,刚坐定喝了两口碧螺幽叶茶,便听到一阵娇唤远远传来:“夫人!”
是淡心的声音!
出岫搁下茶盏起身,连忙迎了出去,远远只见淡心一袭水绿色制式官服,亟亟小跑而来。
分别将近一载光景,淡心的容颜并无太大变化,高高梳起的飞云髻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精神,一身执笔女官的衣裳穿在她身上,竟是如此契合,连她整个人的气质都与往常有所不同。
原来,脱下了她素爱的鹅黄裙衫,换了锦绣宫装,就连淡心也越发神采飞扬。
出岫看得出来,她过得不错。
不知为何,瞧见此人此景,出岫竟有万千感慨涌上心头,脚步像是灌了铅水一样沉重,再也迈不出一步。
反观淡心却无半分伤感,很是兴奋地跨进门内,上前紧紧握住出岫的双手,上下打量一番:“夫人,您瘦了!”
想了想,又添上一句:“不过比从前更好看了。”
只这一句话,已令出岫的伤感顿时尽去,忍不住轻笑:“这么久没见,你倒是和从前一样爱说笑。”
淡心一身衣装虽然端庄,话语却泄露了其真实性情。
只见她不甘不愿地轻哼一声,笑道:“在这宫里谁敢说笑?我是在圣上面前不敢说,憋着下来使劲说!
如今圣书房里服侍的公公们都晓得我是‘圣前不言,暗自滔滔’。”
圣前不言,暗自滔滔?出岫闻言忍俊不禁,只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说,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。
半晌,只问道:“听说你做了执笔女官,这差事如何?”
“什么‘执笔女官’啊,那都是唬人的!”
淡心摆了摆手,笑回:“您可别被我这个名头给唬弄了,我那一手鳖字怎能做‘执笔女官’?无非就是给圣上磨磨墨、润润笔,再给他读读奏折。
仅此而已。”
淡心越说声音越低,最后竟是附在出岫耳畔笑道:“若说这差事轻重,其实比我从前在知言轩还要轻松一些。
只不过圣上喜怒无常,我侍奉之时得拿捏十二万分的精神,也不敢随意乱说话。”
“如此说来,你这个‘执笔女官’是名不副实?”
出岫一语道破“天机”
。
淡心并不否认,反而带了几分自得,笑盈盈再道:“执笔不执笔,不都是圣上说得算?那些个大臣见了我,还恭维我‘才貌双全颇得圣心’,我听了只想笑……我能有什么‘才’?看话本子的‘才’么?”
见淡心笑得如此爽朗,出岫更加确信天授帝待她不错,也更放下几分心。
出岫也开始细细打量起淡心,见她肤色比从前更为细腻,神采比从前更加飞扬,哪里像是在宫里步步谨慎、受尽奴役的宫女?反倒像是圣宠在身的宫妃。
宫妃!
出岫被自己这个念头所惊,不期然又想起了天授帝与淡心那段似真非真的情愫……事到如今,淡心到底是怎么想的?她对天授帝又是存了怎样的感情?
“淡心……明年,你还打算出宫吗?”
出岫终是忍不住再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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