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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上次御园校射、武英殿例讲之后,理王很得皇上喜爱,连日夸奖,又下赐许多宝物和书籍。
一看理王得势了,王妃陈氏一家和琴袖一家脖子也伸长了些,走路还生风。
如今哪个人不在萧表之前,萧老爷长萧老爷短地叫着,户部里的小官儿们常常来巴结,萧表之一家头一回尝到什么叫门庭若市。
琴袖担心父亲一下子上天,有些冲昏了脑袋,急忙去信告诫不要做贪赃枉法的事,萧表之也急忙回了,自称绝不藏污纳垢,也不轻易收人好处。
琴袖还不放心,也敦促母亲多多看住父亲,他这人一朝得志,恐怕犯错,谭氏回信答应下来琴袖才稍稍安心。
这头稳住了父母,理王这头却稳不住了。
这些天来理王府拜会的人很多,一些乱七八糟的清客相公都来吹捧着,王府长史司添了很多官儿,新来的长史叫做潘梧宾,字凤臣,带头天天拍着理王爷马屁。
一会儿论武,说什么雄姿英发,似乎当年周公瑾;一会儿论文,说什么笔力雄浑,王羲之有所不及。
理王爷才练了几个月书法,虽然初具规模,架势是有了,但下笔功夫还不深,力道短少,气韵不足,比不上王羲之一根手指头。
昨儿个临了一帖《兰亭序》,潘梧宾说,这是远超唐宋名家的大作。
琴袖拿来一看,字写得龙飞凤舞、杂乱无章,布局散漫,哪里有半点魏晋之风,她素习右军书,看了这帖,气得肝疼,一把扔到理王的脸上说:“王爷就拿这种东西跟王羲之比吗?”
以前,她每板着脸说写得不好,理王爷都按照琴袖吩咐,每天继续苦练,可如今琴袖说他写得不好,理王竟然一句话不说,默然不应。
显然是心里不痛快了。
原来,他从来没享受过被人人前人后那么捧着的滋味,自个儿有些飘了。
琴袖大哥萧缮去京营赴任,临走前还嘱咐他不要忘了习武。
没想到萧缮人刚一走,没个两三天,竟然睡起懒觉了。
不习武也罢了,李沛一早来叫他读书,他竟道:“你只是别驾,又不是教授。
今后不必劳你教我了。”
这话说得李沛甚是寒心,只能跑去跟琴袖说如此如此。
琴袖听后,又气又叹:“他必要重重地摔在地上才能幡然醒悟了。”
这日方用过早膳,琴袖已在房中习字了,她陆陆续续练了些字,没想到理王蹑手蹑脚进了门。
一看他来了,琴袖背着他道:“我们书圣来了,妾身可不敢见。”
理王不好意思地说:“昨儿是我不好。”
琴袖一听,心里舒坦了一些道:“王爷来妾身处做什么?”
理王看了看琴袖脸色,原本冷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宽和的样子,就嘟嘟囔囔地问:“玉卿,孤能问个事儿么?”
琴袖握着笔,笔尖似乎流水倾泻一般,在纸上淌过潇洒的字迹,她头也不抬回道:“王爷问吧。”
理王舔了舔嘴巴,便问:“我知道你与皇后娘娘走得近,可否问问皇后身边的宫人,父皇都喜欢什么?六月十八便是父皇的生辰了。”
“啪”
,琴袖重重地把笔敲在笔山上,抬头抿嘴瞪了理王一眼:“你就这样赶着做皇上的好儿子?送礼就能博得圣心吗?”
“孤就是想想……”
“想想?”
琴袖看着理王,心中无比痛惜,“我看你是被人捧着昏了头,连当初你母亲怎么死的都忘了。”
“我没忘!”
理王爷吼了一声,粗了脖子红着脸,这是他头一回对琴袖这样大呼小叫,“你别总是拿母亲来压我,父皇已经让人把她迁出宫女的坟地,以才人的礼仪重新下葬了。”
“所以你就心安理得了?”
莹莹泪水已经在琴袖的眼眶里来回滚动,“所以娘十几年的痛就一笔勾销了?好,行啊,你就安心做你的理王爷,被人捧到天上去吧,哪天摔死了别来找我!”
说罢呜呜呃呃哭起来跑出了房门,理王却不追,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叉着手生闷气。
正当他怒火冲天的时候,一低头竟看见桌案上那一副琴袖的字。
她也临了一张《兰亭序》,才写了一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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