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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头初初冒起的时候,泛黄的雾气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升腾着,逐渐消散。
似乎才湿润起来的土地,又恢复了半死不活的贫瘠模样,歪脖子杨树上刚冒出半黍嫩黄的叶片,微微点缀着这棵望起来病怏怏的老树。
老农终究年纪大了些,在高坪的十里铺子一泄如注后,又步行了十里地,就觉得腿肚子抽筋,身上起了层黏黏的汗。
他拿袖子擦了把额头,慢慢挪到路旁,蹲下来吹了吹灰,小心翼翼地坐到盘出泥土的树根上。
嘴里嘟哝着骂道:“果然天下的女人都是狐狸精,一时欢愉过后要的是人命啊!”
骂完之后,他又忍不住捶了捶自己的老腰,唉声叹气了好一会。
老牛肚子挨饿,仰着脖子鼓着眼大声的叫喊,老农将老牛身上的破车解下,牵到临近的水沟里喝了水,又在旁边的坡坡坎坎收集了一堆枯草,老牛知道冬天里没法挑食,鼓着腮子低着牛头一阵好啃。
车上的伤者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,老农刚忙完正欲坐下,此时听见声响他便一脸晦气的走到车上,瞪着一双死鱼眼上下瞅着,然后伸出手在伤者的额头摸了摸,最后呸的一声叫骂道:“那么大的雨都没把你淋死,看来你真是命硬!
记住你欠了我几条人命了,俗话哪个说的,滴水之恩当泉水冒泡,你要我把我当成泉水知道不?呸!
呸!”
老农觉得自己说错话了,哪有把自己当泉水的?他左右开弓,拍了几下自己的老脸,心想:泉水那东西还不是想取就取,要当就当滴水!
“当滴水!”
老农在心中肯定道,他爬上破车,从车下翻出一张黑面饼,撕下一块本想就这样塞进伤者嘴里的。
不过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些不妥,他从车里摸出一个破碗,步履阑珊的走到拉牛喝水的山沟里,用碗在沟里舀了半碗水,他撕着饼子放在碗里泡着,泡的稀烂黏糊,然后回到了车上,扶起了伤者将碗里那泡得稀烂的面糊直往他嘴里灌。
连灌了好几口,那伤者只吞下一点,大多都浪费了。
老农心疼的扬起了手掌,颤动着终究没打下,他看了看碗里的黑面,朝着伤者大声的说道:“这不是滴水,是一大碗水,你要把这恩情给老子记牢了!”
将伤者又小心的放下,老农弓着身爬下了破车,终究舍不得碗里剩下的粮食,一闭眼将碗里的浆糊全部喝了干净。
感觉肚里一阵翻滚着难受,老农铁青着脸终于在心里默认这东西真他妈的难吃!
给牛套上了绳索,牛拉破车终于又晃悠悠的上路。
老农在前面扯开破喉唱道:“伊里来伊里呀!
山沟里的婆娘哟,你的好哥哥已经归家了!
想着炕头上暖和的被窝!
灶里热乎的馍馍!
我盼完了星星盼月亮,盼早日回到小河旁——
伊伊里来伊里呀哟!
...。
。”
老牛终于拉着破车回到了裴家庄子,和路过的村民热络的打着招呼,老农拖着沉重的步履回到了家中。
几间草屋,屋里没有盼望着丈夫归来的媳妇,没有烧得热乎乎的炕头,灶里柴火已经结冰,锅里还是像临走的时候那么干净。
老农一脸黯然的坐到炕上,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。
举目四望,这屋子终究还是少了点人气。
人气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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